参观完丝绸之路展,内心是有所触动的,颇有一点警醒与自责,怀着井底之蛙猛然看见外面世界之大后的惊喜与不安。
中国是个大国,幅员辽阔,又有悠久的历史,源远流长。国民因此很容易就产生一丝虚骄之气,即所谓睥睨万物、傲视一切的“大国雄心”。“宅兹中国”的国人,习惯于想象自己处于世界的中心。对于东夷、北胡、西狄和南蛮的四邻则惯于在“夷、狄、胡、蛮”等带有文化轻蔑意味的称呼中轻易地打发掉。中国的史官在历史记述中向来又是喜欢“微言大义”的,往往一字中而寓褒贬。在今天的语言中,胡闹、胡言乱语、蛮横、蛮荒、野蛮等都已经成为等闲的日常用词。
但是,我们对于世界的了解究竟有多少?甚至于抛开固有的偏见真正去了解的兴趣又有多强?在这一点上,我们曾远远落后于世界潮流,也有愧于自己的祖先。即便在掌握了世界历史与地理知识的今天,我们在心理上是否真正摆脱以“天朝大国”自居的轻慢态度,而切切实实地去“睁眼看世界”?
李希霍芬七次中国考察的实物展示
毫无疑问,本次展览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德国地理、地质学家李希霍芬。他于-的四年间对中国进行了七次勘查和研究,产生了多个具有首创性的发现,其中“丝绸之路”这一概念最早就是由李希霍芬提出的。李希霍芬对于中国的考察给人以诸多的启示。我自己最为感奋的有这么几点:1.要有世界的眼光必先要有探索世界的兴趣;2.要想获得深入的理解必先抱有科学理性的态度和方法;3.客观理性的科学研究可以与为国家服务的理想相结合。
1.要有世界的眼光必先要有探索世界的兴趣
山川形势对于人类历史发展的影响是巨大而深远的,这往往是最为基本的但又是最容易被人们忽视的因素。法国年鉴学派历史大家布罗代尔在其名著《菲利普二世时期的地中海和地中海地区》中就充分考察了地中海沿岸的地质地形地貌对于人类“长时段”历史发展的影响,极富启发。
这次展览中,我反复观看展现丝绸之路走向的各种地图,流连忘返。
在东方,当看见蜿蜒的水道经由大运河最终汇聚于洛阳,使这里成为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我不由地想起了隋炀帝,更理解了大运河的意义——不仅仅是对于联通中国南北经济的影响,还在于对于沟通东西经济交往的意义。
河西走廊是中原地区连接中亚的锁钥咽喉
看着中原的西北地区和狭长的河西走廊,我一一细数着沿途的名胜古迹,关中盆地长安城里的大雁塔、小雁塔、兴教寺塔,汉中盆地的张骞墓,名闻遐迩的麦积山石窟,河西走廊上的锁阳城、玉门关遗址,出河西走廊到天山南北的高昌、交河古城......这一个个既熟悉又感遥远的名称大部分却是在唐朝边塞诗中习得的。面对汉唐气魄,我们实在有些惭愧。明清闭关锁国留下的闭塞心态是需要一点一点从心中剔除的。
贵霜帝国的石雕中可见罗马的柯林斯石柱
看着地图,中亚地区的历史和文化在我更是一片陌生。贵霜帝国曾在沟通中西文明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希腊罗马雕塑艺术的传入及其在中国传播过程中艺术风格的转变本身就是中西文明交流史一个无比丰富的缩影。在丝绸之路的西面,我目测着巴格达到大马士革的距离,猜想着由亚历山大里亚港到达罗马在当时的航行时间,用手比划丈量着敦煌到喀什、喀什到巴格达的距离,......说实话,中亚和中东于我是陌生的,是我知识的一个盲点。我感到一种赶紧要去填补知识空缺的急切。但比知识更为重要的却是态度,一种由来已久的漠视的态度是首先需要加以清除的。我批判着天朝大国的盲目自大的心态,自己心中何尝不带有几分封闭和短视?
随着中国经济和军事力量的发展,吉布提、瓜达尔港这些名称开始逐渐进入国人的视野。但总体而言,我们对于世界地理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首要的任务还在培养国人的兴趣,近代社会的历史与地理大发现是紧密交织在一起的,在中学教学中,我们不能把历史和地理割裂开来看,只作简单的知识性的讲述,以备考试。历史是生动的,是人与自然搏斗,在征服自然中也被自然塑成的。不能仅仅从文字到文字,陷在故纸堆里。只有当自然地理与人文历史紧密融合交织在一起,才构成真正的历史,才能进入更为深刻的对于人文历史的理解。
2.要想获得深入的理解必先抱有科学理性的态度和方法
李希霍芬中国考察之所以可贵就在于他是带着近代地理地质学的科学眼光和方法的,在理论思想和研究方法上都具有开创性。
以往的历史研究往往着眼于一国一族,且以政权更替为主线,辅以经济民生,点缀以文化民俗。这种研究视野的局限性是极其明显的。在研究大秦(罗马)和武帝时代的西汉时已显局促,在考察横跨欧亚的元帝国时则更是牵强附会。但跨地域、跨族群、跨文化、跨国别的研究则又存在语言、资料、视野和文化理解上的诸多困难。但非此世界性的眼光和雄心,不足以理解东西文明交通的意义。而丝绸之路的魅力,敦煌的魅力,西域和中亚、中东的魅力恰恰在此。
海上丝绸之路
从汉武帝到隋炀帝,都有打通中西经济文化交流的雄心。三国时吴国的孙权更是开创了海上贸易一时的繁盛,影响及于安南与南亚。明郑和船队七下西洋更是当时中国造船、航海、军事、经济力量的明证。对于丝绸之路的